老师傅的“干艮倔臧”
京味儿,不仅来自大杂院,更来自厂子里的老师傅们。
郭辰原本学的是西方雕塑,而在这个院子里,大学里学的东西似乎完全用不上,“雕塑做的是加法,而牙雕做的是减法”。
起初,这些年轻人并没有马上拜师,而是先从雕木头开始练习,从人物、花卉到草虫……学习所有的门类。回到家,他们还要练习打麻将哪个软件好用_电子游戏APP下载-官网平台:绘画,掌握打麻将哪个软件好用_电子游戏APP下载-官网平台:传统美术的构图、比例等等。
正是如此,这些年轻人就会和厂子里所有的老师傅打交道。
这些老师傅总是带有北京人的性格特点:热情、能说、讲理讲面儿,一般不会给年轻人下不来台。但万事不绝对,厂子里有一位栾师傅就属于说话特逗,但又直率不留面儿的,用北京话讲“干艮倔臧”。
郭辰刚当学徒的时候曾经雕过一个财神,但由于设计的问题,最后财神底部留得太多。栾师傅瞟了一眼:“你这不就一‘财神暖瓶塞儿’吗?”
“当时我都不知道怎么接这话茬儿。”郭辰心里头这叫一个打鼓啊:“这么块料,这要是废了,我得赔多少钱啊。”但让郭辰想不到的是,这位说话丝毫不留情面的栾师傅竟然“化腐朽为神奇”,把财神爷底下多余的部分雕刻成了一个元宝。打那儿以后,再一见栾师傅,郭辰也不觉得头疼了,反而还会主动地向人家请教。
在厂子时间一长,郭辰这批年轻人才发觉,这些老师傅对他们的传授毫无保留。“这跟旧时代不一样。”郭辰说,“那时候的老师傅,收工前都用布把活儿盖好,上面洒上香灰,就是为了防止徒弟趁着没人偷偷打开布看,偷学技术。过去不是说‘教会徒弟饿死师傅’吗?”
“我们手艺人的双手凝聚的是传承的责任,我们有责任把这门传承了千年的手艺延续下去。” “非遗”传承人李春柯说。
当然,作为80后,老师傅们有些东西郭辰怎么也学不来,好比用象牙粉止血。
一次做活儿,手被刻刀戳伤了,疼得他心里头直哆嗦。师傅张树忠立刻拿起周围散落的象牙粉末往郭辰伤口上“糊”。
“做牙雕没有不伤指头的,老师傅们受伤就用象牙粉止血。象牙本身就有这样的功效。”问题是,郭辰稍稍有些洁癖,“我还是有障碍,有这工夫还不如拿云南白药抹抹呐。”
大老爷们学雕花儿
郭辰到牙雕厂后唯一一次想不通的,就是厂子里安排他去花卉组。
“凭什么啊?”郭辰当时的第一反应是,“我是哪干得不成啊,干嘛让我学雕花儿啊,我一大老爷们,没事儿老鼓捣花儿算什么啊。”
原本想着做“仕女”的郭辰问了领导,领导说并不是因为他水平不够才安排去做“花卉”,反而是因为老师傅们发现郭辰喜欢抠“细”,更适合做花卉。郭辰这才回想起自己雕刻人物时的那些习惯。“我有的时候觉得雕的人物留白太多,就‘擅自’在留白上加个花,添个草什么的。没想到这也让老师傅们注意到了。”郭辰说。
而师傅张树忠的话更是打消了郭辰的顾虑。张树忠说北方的牙雕作为国礼的就是“仕女”和“花卉”。“花卉组”也是挣钱最多的,一方面制作复杂,很多成品是通过拼镶完成的,另一方面花卉对象牙料的使用比较讲究,耗材也多。
自打进了花卉组,郭辰首先学的就是画花——先写生,再雕刻。为了画花,师傅带着他去路边看玉兰,紫竹院看竹子,植物园看花展……甚至到菜市场——买白菜。
“花卉组不光雕花草树木,其实题材非常广泛,像白菜就有清清白白的意思。”郭辰费劲巴拉地刻了一颗白菜拿给师父看。师父一瞧,问了他一句:“你这做的是鱼雷吗?”
正是这种小挫折才让郭辰意识到,别看花卉草虫,玩意儿不大,但是雕精雕细,及至出神入化,那是难上加难的事儿。也正是这个时候,郭辰才明白了工艺美术行业里的那句口头语儿:“象牙玩的是艺术,雕漆玩的是技术,景泰蓝玩的是色彩,玉器玩的是材料。” 而这正是老牙雕技师们引以为傲的资本。